亚新体育它的全称叫哈尔滨市工人文化宫,诞生于1957年。这座欧式风格的米黄色建筑坐落在市区南北中轴线的中山路上。那时,在附近一片矮小的房舍间,它恢弘壮阔。如今,在周边林立的高楼群中,它仍然气度不凡。
20世纪70年代初,我在哈尔滨量具刃具厂机修车间钳工组做学徒。那时生活是单调的,早七晚四,忙碌在一片素色的车间里。每每路过华美的文化宫,都觉得心里对它非常神往。这里通常是举办劳模大会、政治报告会的地方,还有一些重要的文艺演出,也不对社会售票,只发内部招待券,普通人很少有机会进入。一天,同车间车工组的徒工小薛偷偷地招呼我,说是要带我去文化宫看演出。原来他不知通过什么关系,业余时间去文化宫帮忙。在我看来,能到厂俱乐部帮忙都已经很了不起。我惊得瞪大眼睛,对他刮目相看。
文化宫剧场正面是四根希腊雕花圆柱,托起巨大的拜占庭式三角形屋顶,像欧洲古典庙堂一般使人仰视。那些天这里正举办全省知青文艺汇演,彩旗和标语布满广场。小薛领我避开正门,绕到后院,那里有一条内部通道。拉开一扇厚重的木门,里面走廊和楼梯同样富有欧陆风情。他左右环顾,两个眼镜片一闪一闪的。我更是踮起脚尖儿走路,生怕发出声响。
剧场宏大,灯光璀璨。小薛带我去了演员轮场的二层包厢,说是这里不对号。坐在这儿视野极好,全场景致尽收眼底。有一场没有座位,他轻车熟路地带我跑到舞台侧幕旁观看。两名知青剧务拉扯幕布大绳很吃力,我主动助力,当了一次舞台小工。更有一场,我俩竟攀上舞台侧面的二层灯光台,能看到演员的脑瓜顶亚新体育,视角独特。这些演员是我的同龄人,有着与我相似的苦乐年华。一场场汇演激励了我这个没有票的年少徒工。
文化宫最东侧的局部四层,是新古典主义的圆形建筑,上面有着阔大的红色穹顶,只知道那里是个会客厅,洋气的叫法是沙龙。有一天文化宫发通知,要举办一期职工故事创作学习班,地点就是那个沙龙。只为去看看那间神秘的屋子,我马上报了名。班上学员有二百多人。我坐在松软宽大的绒布面靠背椅上,望着头顶高高的天穹,还有四壁一圈拱窗之外白白的云朵,感到很惬意。我交的作业是一篇古代历史内容的故事,被选为优秀作品。文化宫安排有表演才能的学员排练,进行演出。班里两位最受瞩目的女学员记下我的电话号:工厂总机转车间分机请主任帮忙喊一声。回厂后我把此稿投给厂报,得以全文登载,这也是我后来能被选为工厂宣传干部的重要资质。文化宫是我的福地。
文化宫中间部位的三楼是一个大型舞厅,据说建成初期,各界人士常在此联欢。我们单位工会曾组织职工去那里开展联谊活动。那里的水晶吊灯、繁花壁饰洋味十足,特别是脚下的小块儿人字拼图实木地板,被精心地打上蜡,光可鉴人。我的一位老领导和我说起,当年建设文化宫时,他曾参加过义务劳动。在一年零八个月的工期里,市内职工共有十万人次义务献工。一支舞曲《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》,引得满场人流徜徉。
据说文化宫的原设计是一个飞机形,东西向的大剧场居中为机身,南北两侧是机翼。结果北侧的左翼建成后,南侧的右翼因故停建了。好在整体是折衷主义建筑理念,保持现状也很好。印象里是20世纪80年代后期,文化宫接着北端又扩建出一个方块儿楼,用于招商创收,办起菜馆。
大概是为经营所困,文化宫在院里搭起一间间小木屋,办起古玩市场。这既增加了开办者的收入,也解决了一批下岗职工的就业,同时为市民提供了一处休闲场所。
文化宫后来有几年更加放低身段,在主场地开办起东北地方戏大舞台。这一举动可谓剑走偏锋,惊世骇俗。有一次南方的朋友来哈,慕名要看文化宫的二人转。我陪着进到大剧场,立刻目瞪口呆。这里彻底改了装,原来一排排靠背椅全部撤除,换成沙发和茶几,摆上果盘和瓜子。眩目的转灯,撼人的音响,以及感觉像是腾云驾雾般的烟气,都在告诉我,这里已是一个别样的天地。不过,文化宫的二人转确实好看。艺术是不分贵贱的,它们的源流是大略相似的。
说来很巧,我曾与文化宫的设计师共过一段事。那年,我们单位所属的花园邨宾馆开展修缮工作,请来哈尔滨市建筑设计院的著名建筑设计师李光耀先生。当年就是他作为主创者,带领技术团队,精心设计了这处欧式园林别墅建筑群,这是他继文化宫之后不久的又一杰作。他还曾设计过哈市其他几处地标式建筑。李先生个子不高,戴着眼镜,总是笑眯眯的,为人谦和亚新体育,极像一位老派学者。一问得知,他是哈工大1944年的毕业生。那一阵儿,我们几乎每天都在工地碰面,一起商讨问题和监督质量。他虽然是技术权威,是长者,但却善于吸纳别人的意见,这是大师常有的品格。我和他唠起他设计的文化宫,唠起我与文化宫的往事,他听得津津有味,还眯起眼睛,抿起嘴角,扮个孩子般的鬼脸儿。一位可爱的老头儿。
人们说建筑是凝固的历史,我说建筑也是凝固的情感。那些文化宫的设计者和建设者,也包括更多曾经熙来攘往的过客,回望它时,大概都会一次次地拨动心弦。